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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墨回去的时候,林茵蜷缩在沙发里,像一个在子宫里面的胎儿,保持着最原始,也是最安全的姿势。

灰色Minotti沙发很大,而她就只占用了一小部分,证明她不敢越界,也没什么安全感。

这样的她,和记忆里的她一点都不一样。

他蹲下,与之平视的高度,死死盯着她微颤的睫毛,那是几不可察的抖动,这些细小的动作即使躲得过别人,又怎么骗得过他。

林茵把呼吸放得很慢很慢,却在脑海里浮现出男人的样子,他正在干什么?

就打算一首一首这样监视着自己吗?

是的,他的这种注视形同于监视。

他出门后,她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,站在落地窗前,阳光正好,俯视视角下,她其实并不能区分开来他和别人的不同。

但是很奇怪,当那个如同蚂蚁大小的他出现在楼下,她似乎能感受到从低往高的凝望。

她知道,这个想法很荒唐。

落地窗前的书桌上散落着一些文件,沈墨临出发的时候并没有收好,一页一页的纸歪歪斜斜地铺在桌面上。

林茵心里知道,她不该窥探,但人就是这样,有许多不应该,最后都变成了应该。

她踱过去,照片非常模糊不清,但对于一个当事人来说,它足以让她的头脑清晰无比。

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去,却又缩回来。

沈墨这样的男人太过深沉,她看不透,谁知这一切是不是他故意留下的,故意引诱她去看。

她目光定在一张照片上,那上面的自己是如此震惊的神情,而旁边的黎朵朵侧着身子,脸离她很近,嘴角上扬,挂着心满意足的笑意,而她的唇正吻在自己的脸上。

一个同性的吻远比异性让人惊愕,真的。

这张照片足以唤醒她那天所有的记忆,震惊,彷徨,无助,以及对这件事始末的一个最恰当的判断,那就是荒谬绝伦。

她是黎朵朵的老师,她怎么能喜欢她?

她既不接受师生恋,更不接受同|性|恋。

她不歧视特殊人群,也可以理解,但理解别人是一码事,她自己本身接受是另外一码事。

当时的她俩正坐在琴房门口,人来人往,照片是谁照的?

又是谁散布出来的?

而沈墨又是怎么得到的?

警方知道吗?

他会通知警方吗?

如果警察知道了,那么,那一天她所有的供词将全部被推翻,虽然她真的不是凶手,也没有恶意,可那些明哲保身的口供是不是相当于做了伪证?

一系列的问题在她脑子里不断地冲撞,她想凑得近一些,仔细再看看,却听见密码锁在此时发出叮的一声响。

她慌忙地想要躲开,无意间手似乎蹭到了一张照片,可这种时候,谁还管得了那么多。

希望他不会发现,应该发现不了吧,桌上有那么多页纸,有一张轻微的移动,难道他也看得出来吗?

她躺在沙发上佯装睡着,一边听他的脚步经过了哪里,一边试图平复自己快速的心跳声。

先是洗手的水声,他步子很轻也很慢,似乎到了自己跟前,又走到桌前,又重回到沙发前。

许久,林茵才觉得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耳廓上,热度不高,也不带任何更进一步的举动,没有不礼貌的行为,却吓得她几乎浑身哆嗦。

因为,他对着她低语,“案发那天,你也是这样装睡的?”

以他严谨的性格,怎么可能随便乱丢东西,那些资料自然是他故意落下的,每一张他都记得角度方向,回来再看,唯有一个从九十度变成了六十五度。

他的记忆力,从没有偏差。

对比起来,林茵就天差地别。

说实话,林茵案发那天的记忆也很模糊,虽然仅是相隔了两天。

她只记得警察进来的时候,黎朵朵的脖子上,还有手上,床单上全部都是血,她居然和她并排躺着。

她缓缓起身,摇晃昏沉沉的头,她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,还是晕倒了,她就只喝了一杯黎朵朵家的汽水,一切似乎都不合理。

记忆里似乎被抹掉了许多的东西,而残存的只有黎朵朵强迫她送她回家。

她说:“林老师,你最后送我一次也不行吗?

您就这么绝情吗?”

她不绝情,她如果绝情就好了。

她答应送她最后一次,就真的成了最后一次。

人,就这样被她给送走了。

“别动!

举起手!”

后来,她就听到了电视里这句警察常用的台词。

因为,那把凶器上只有两个人的指纹。

一个是黎朵朵的,一个就是她林茵的。

这时,她才重新看向那个执着的拼命要爱她的女孩。

她不知道人死了,也会因为血液的某一个流动,产生出一种她又动了一下的幻觉。

她眼睁睁看着她脖子上的血洞冒出个血泡,随之竟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声响,那一瞬间,她崩溃了。

也是在那一霎那,她才明白,不是所有的崩溃反应都是大哭大闹,也可以是不哭不闹,如她那样,整个大脑一片空白。

现在,当当日的一切,再一次重新复盘,冲击力远超于她的想象,也许她的反射弧太长了。

原来那些血腥的画面,那样可怕。

她狂叫着,“啊……”一下子扑到男人身上,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,脚下一阵乱跳。

哪怕男人喊着,“放手。”

她依然是死命不松手,手脚并用,像一个考拉紧紧挂在沈墨的身上。

他就像是救命的稻草,也是她求取安全的本能。

心之向阳,是一种最原始的本能。

沈墨倒吸一口气,自从遇见她,自从找了这个麻烦,他就没顺过,也不知她是不是和自己犯冲。

虽然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,他也从不相信宿命的安排,可现在看来,他是错了。

有的人天生就是扫把星,到哪,哪有状况。

他的脚本来就伤着,再加上她刚才的几脚,更是雪上加霜。

“你这投怀送抱的不是时候。”

他闷声道。

林茵这才发现,他额头上的汗比自己还多,她是吓的,他不会也是吓的吧?

警局的人说他禁|欲,会不会是某种隐晦的暗示?

“你真的不近女色?”

她不知道怎么挑了这么一句,潜台词可以有无数的解释和遐想。

沈墨哭笑不得,他近不近女色干她屁事,她这意思是说自己不行吗?

被人无故质疑到这个份儿上,哪个男人也受不了,“我行不行,你是要试试吗?”

林茵拼命摇头,她想保命,想从这宗命案里全身而退,但也不想为此出卖自己。

“你算不算暗示我用身体行贿?”

她偶尔的牙尖嘴利,真让人恨的牙痒痒。

他冷哼一声,转而问:“你和我说实话,你和黎朵朵什么关系?”

她紧紧抱着他,语速很快,“她喜欢我,我不喜欢她。”

“那为什么隐瞒?”

她抬头看向他,他看见她眼睛朝自己眨巴眨巴,“我不想别人怀疑是同性恋。”

他垂目相对,“没了?”

“还有我没装睡,是真的昏过去了。”

他盯住她的眼睛,似要看穿她,“这次没骗人?”

她点点头,“嗯,没骗你。”

沈墨一拽她胳膊,没好气地甩开,“没事别随便往男人身上扑。”

他真不是柳下惠,所有男人都不是。

林茵这才不好意思地问,“你怎么了?”

“脚疼。”

看了沈墨的伤处,“我……踩坏的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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